打破壟斷：去中心化社交網路（DeSoc）

壓扁社交網路這個大氣球

社交網路的重要性

社交網路（Social Network）是 Web 2 非常重要的應用，它改變了人類互動、溝通或甚至一切的行為。人類透過社交網路來認識這個世界，以及透過它對這個世界發聲。社交網路是人類與人類之間的互動介面。因此這個介面是如何被設計的，將大大改變人類間的互動方式。舉一個例子 Facebook 發明 Like 讓發文可以獲得獎賞，發文者藉此獲得滿足感並想要發布更多內容 [1]。還有像是 Instagram 發揚光大以圖片為主的推文和 Twitter 發明字數上限 140 的微網誌，這都影響了人類如何在網路上的社交行為。

社交網路的問題是什麼？

Addictive Algorithm

許多社交網路提供一個動態牆，並根據它的演算法（Algorithm）決定你可以看到什麼內容。演算法就是一個程式，他研究你在網路上的一舉一動，他的目的就是讓你喜歡上、讓你願意花更多的時間在這個網路，藉此他可以將你的注意力（attention）賣給廣告商獲利。演算法並不想要傷害你，而是盡可能的滿足你。

然而演算法究竟是服務“哪個版本的你”呢？Substack Co-founder 在 An algorithm for quality 這邊文章中講到，多數演算法是服侍大腦中最糟糕的部分 (他稱呼為蜥蜴腦) [2]，他會提供任何內容只要為了讓你留住你，而最終用戶花費大量的時間卻得到更糟糕心理健康。就像是速食、酒精或菸草，這些東西能夠帶給人們快樂且容易讓人上癮，但食用過量就會對身體有害。

以我使用 Threads 的經驗來說，預設的演算法是 “For You” 就是讓你看到推薦的內容（有另一個隱藏選項 “Following”），而他推薦給我的內容很多是穿很少的正妹自拍、加密貨幣投資、科技業薪水等內容，這些內容確實讓我覺得有趣並讓我想看更多，然而使用時間越長我感受到不是更多的快樂，而是更多的負面情緒像是空虛和焦躁。

High Take Rate

Meta 和 Twitter 等大部分的社交網路都是採用廣告作為主要 Business Model。這些平台有很大的流量，自然會吸引商家投放廣告。平台由於掌握了用戶的資料，可以分析用戶讓廣告主精準地將廣告投放給目標用戶。這個商業模式並沒有問題，然而對於花費大量時間在平台上產生內容的創作者，是否有在這個商業模式中獲得合理的報酬？

a16z 合夥人 Chris Dixon 在 Read, Write, Own 書中講到 Take Rate 這個概念：

The percentage of revenue passing through a network that the network owner takes for itself, as opposed to passing on to network paricipants, is, as you’ll recall the network’s take rate.

大部分社交網路包含 Facebook, Instagram, TikTok 的 Take Rate 是驚人的接近 99%！根據 2024 Q1 Meta Earnings 其營收是約 $36B 美金，扣除掉成本想必也是很可觀的數字，但這些收入不會分給任何平台上的創作者或用戶。

另外你可以再 Facebook 和 Twitter 上看到大量劣質廣告，甚至是詐騙廣告。這些平台對於內容審查很認真，但對於為數眾多的詐騙廣告卻束手無策？這讓人不禁困惑，到底是做不到還是不想做。

Vulnerable to Censorship

人與人互動中很難指望都能互相尊重或不傷害他人，尤其在社交網路上可以輕易匿名甚至偽造身份，因此平台出於善意來審查內容是合理的一件事。根據 Meta Quarterly Adversarial Report Q2 2023 [3]，他們刪除了 7704 個中國帳號。原因是他們違反協調不正當行爲的 Policy，這點我認為臉書做得不錯。但所有權力都會被濫用，而內容審查權被濫用可能已經發生了，像是 Meta 對阻擋支持巴勒斯坦內容道歉 [4]。

Facebook 原本是一個校園交友網站，但現在已經變成一個超級巨大的社交網路，甚至是國家和人民、國家和國家之間的溝通管道，Meta 所擁有的內容審查權變得太 Powerful，而這樣的審查權不用被限制嗎？以及誰來審查 Meta 是否正當使用其權力？

Low Interoperability

大部分社交網路都有提供 API 讓開發者使用，然而這些 API 的問題包含功能有限、經常改動且要收費。Twitter API 曾經是免費開放讓開發者使用，直到 Elon Musk 收購後變搭起了付費牆。這讓許多仰賴 API 的第三方 Client 直接被迫關閉，以及許多學術研究也被中斷。中心化 API 都可能有這樣的問題，開發者沒有辦法完全依賴它，因此沒有辦法做高價值的創新，因為不管你做什麼只要背後的 API 被改變或關閉，就沒有任何價值了。

去中心化社交網路 (DeSoc) 是什麼？

解決上述問題的方向可能是開發一個全新的社交網路，有更好的審查制度、Business Model 、演算法和開放的 API，但當平台成長後便來自投資人和監管機關的壓力，讓平台不得不改變。

因此如果換一個方向讓社交網路成為一個開放的協議（Protocol），任何人都可以透過制定好的協議（或簡單來說這個網路的遊戲規則）參與這個網路。也就是說這個網路是由許多的節點（Node）組成，每個節點都保存了部分或全部的網路資料。開發者可以開發各樣的客戶端（Client）透過 API 和這些節點互動。用戶可以選擇他喜歡的客戶端來使用這個社交網路，但不管使用哪個都是可以互通的。我認爲這就是所謂的去中心化社交網路（Decentralized Social Network or DeSoc）。

舉個例子像是 Email 協議 SMTP，根據他的規則開發者可以建立 Email Server 並開發各種 Email Client 提供給用戶，像是 Google Gmail 和微軟的 Outlook。用戶不管使用哪個 Email Client 收送 Email 都是可以互通的。現在用戶有無數種免費的 Email 服務可以使用。

去中心化社交網路如何改善這些問題？

去中心化社交網路並不是直接解決現有社交網路的問題，而是讓它去中心化後不被一個公司所掌控，讓開發者可以自由的在上面開發應用，並給與用戶選擇的權利。

1. 作為一個開發者，我可以加入這個網路開發各種 Client、實作不同演算法來呈現內容，用戶也因此不會被單一種演算法所綁架。我可以採用各種商業模式包含廣告，但如果今天我放任詐騙廣告，那用戶很有可能就轉而使用其他的 Client
2. 作為一個用戶，我可以選擇我喜歡的 Client，根據它的使用體驗、演算法或收費方式等。如果我使用的 Client 阻擋我的內容，資料還是存在這個網路上所以透過其他 Client 還是看得到，而我可以採用另一個對我的內容友善的 Client
3. 作為這個網路的發起者，我不再獨佔用戶的資料和唯一的 Client，所以我的收入可能相較傳統社交網路降低很多。然而我也將營運網路的成本、開發和行銷 Client 的成本轉移給網路的參與者

目前已經有多種的去中心化社交網路被開發出來，像是 ActivityPub、Twitter 創辦人 Jack Dorsey 推出的 BlueSky，還有比較新的 Lens Protocol、Farcaster 等。這些不同網路除了協議所定的規則不同，也實作不同的系統架構來儲存資料，使得其在效能、使用成本和可互通性等上有所不同。其中 Farcaster 採用區塊鏈儲存主要用戶狀態，以及一個分布式系統來儲存社交內容，這樣的混合式架構使得它具有高可互通性、相對低的使用成本和不錯的效能。目前已經有超過 20 種建立在 Farcaster 社交網路的 Client 或是應用，像是體驗類似 Twitter 的 Warpcast。

壓扁社交網路這個大氣球

Chris Dixon 提到另一個概念是 “Squeeze the Balloon”，也就是在一個技術推（Tech Stack）中，如果其中ㄧ個層被變成商品（Commodity）或是免費的資源，這一層的收入就會流入其他層。舉例像是 Google 推出免費的 Andorid 作業系統和 Chrome 瀏覽器，競爭對手就很難在這一層賺到錢，Google 就可以在搜尋引擎的部分獲得更多收入。

去中心化網路通常收相較低很多的 Take Rate，其中幾個原因是它背後沒有一個公司會從中收費、程式碼為開源所以收的費用可以被公開檢視、以及如果收太高的費用就可能被 Fork。所以去中心化社交網路就像是把社交網路這個大氣球壓扁，原本被這些大公司賺走的高額獲利就會流向網路中其他的參與者包含用戶、創作者、開發者甚至廣告商。這樣的願景正在慢慢的被實現中。

References

1. 「a click of the “Like” button provides a variable reward for the content’s creators. “Likes” and comments offer tribal validation for those who shared the content, and provide variable rewards that motivate them to continue posting.」 — Nir Eyal, Hooked
2. 『The problem is that the version of us that they serve is the basest version of ourselves. They skip past our values, aspirations, and even our conscious thought, and go straight to pressing the buttons in our lizard brain.』 — Chris Best, An algorithm for quality
3. 『We removed 7,704 Facebook accounts, 954 Pages, 15 Groups and 15 Instagram accounts for violating our policy against coordinated inauthentic behavior. This network originated in China and targeted many regions around the world, including Taiwan, the United States, Australia, the United Kingdom, Japan, and global Chinese-speaking audiences.』 — Meta, Meta’s Adversarial Threat Report, Second Quarter 2023
4. 『Senior Facebook executives apologized to the Palestinian Prime Minister Mohammad Shtayyeh in a virtual meeting on Tuesday, after officials complained to the company about Palestinian posts being blocked amid the conflict with Israel, according to a diplomat who facilitated the meeting.』 — TIME, Inside Facebook’s Meeting With Palestinian Officials Over Posts Inaccurately Flagged as Incitement to Violence